苗栗卓蘭–巨豐葡萄

「這回，你沒理由不吃。」朋友載我到卓蘭的葡萄園，取出一串葡萄說：「早上剛摘的，無農藥殘留，是出口到日本的高級品喔！」

看在老天的分上，我絕對沒有說過不吃葡萄。台灣的葡萄飽滿圓實，酸甜恰當別有風味，會放棄享用的肯定是傻瓜。我只不過是有回稍稍抱怨：「剝葡萄皮，手指要動三次；吐葡萄籽，嘴巴要動兩下，一串葡萄平均有四十粒，所以……。」

不知為何，這句話會被解讀為我不喜歡吃葡萄，更沒想到會因此讓多位親朋好友以找到我要的葡萄為挑戰，上山下鄉差點沒登報，人類可以因為這種五四三的事而團結起來，著實難以想像。身為始作俑者的我，沒那膽子說聲不感動，但其實，我只是想表達：「誰要幫我剝葡萄皮、去葡萄籽……。」

這句話可不能給我的營養學教授聽見。葡萄皮含有一種名為Resveratrol的特殊成分，有助於減少環境致癌物質在人體內的活性，進一步發揮防癌效果。而葡萄籽中的前花青素（OPC），是一種強的抗氧化物質，有預防動脈硬化，抗老化的功效。不過，葡萄籽並不適合直接吃下，必需加工提煉，才能使用。因此，就營養學的觀點，吃葡萄剝皮去籽是種暴殄天物的行為。

不過，人之異於禽獸，就是懂得狡辯。我習慣以葡萄皮上的殘留農藥大做文章，為懶惰找藉口。只不過，這回遇上了詹光榮的葡萄，真是踢到了鐵板，還是特大號的那種。

「我們請三位日本檢驗官來農場，保證農藥殘留是『零』。」傑農合作農場場主詹光榮拍胸脯保證。葡萄為溫帶植物，在亞熱帶的台灣種植時，很難不噴灑農藥。十二年前，詹光榮為了讓消費者嘗到無農藥殘留的葡萄，與專攻有機種植的鄭正勇教授合作。直到今天，已有126戶葡萄農響應，共同組成傑農合作社。全區32公頃葡萄園均採用有機肥栽培，並以透氣不透水的套袋栽培，生產的巨峰葡萄不但果粉均勻、全串果實呈黑紫色，而且甜度在16度以上，品質一級棒。

「別怕，沒農藥。連皮帶籽整粒吃進去，用舌頭感覺皮的微澀與肉的酸甜，這種美味是內行人才知道的。」詹光榮笑著對我說。呃，小時候曾唸過「吃葡萄不吐葡萄皮」，長大後竟一語成讖。胡思亂想間，口中的葡萄滋味令我愕然停止思緒。這感覺…這味道…，唇舌觸感如霜降般地冷冽，但汁液卻如豔夏的溪流，清新活躍，味道美得很有個性。這是因為到產地現吃的心理因素？或是有著特別的理由呢？

「追求品質是農民的本分。東西不好，是沒有任何藉口的。」從幼果套袋栽培、避免蟲害風害等一系列動作，努力的結晶便在6月至8月的夏果及12月至2月的冬果揭曉。除此之外，還要有些獨家的小撇步，比如為了維持葡萄的最佳口感，採收前一天，傍晚便到葡萄園巡視，在熟成的葡萄上做記號，第二天清晨天未亮時，尋著記號摘取，直到太陽出來。這樣費工採收的葡萄，果肉能保持冰冷清新，不至於因陽光的照射，讓過高溫度影響口感。

如此盡心盡力於品質，但競爭壓力依然龐大。這是因為台灣約有八成左右的葡萄皆是巨峰葡萄，這種由日本研發、以歐洲屬葡萄與美洲屬葡萄雜交而得的品種，頗能適應台灣的氣候；並因果肉緊實風味佳，市場接受度高，很快便分布於苗栗、彰化、南投、台中等地，成為台灣最具代表性的葡萄品種。也因此，農民除了努力追求品質外，想得到市場的關愛，還要面對多項考驗。

「面對問題便克服它，不要找理由當藉口，才能享受甜美的果實。」為了減少不必要的競爭，詹光榮將眼光放在海外，以外銷日本為主。與一群農友建購了大型的冷藏設備，將採收完的葡萄保持在0～1℃十二天，徹底消除潛在的果蠅，並以附有紗網的紙箱運送葡萄，隔絕運送過程被果蠅入侵的可能性；更由日本請檢驗官直接到台灣檢驗，以尺測量紙箱紗網的密度，觀察生產運送流程，然後給予檢驗合格證明，直接送到日本，減少通關失敗帶來的損失。

「這回，你沒理由不吃吧！」朋友得意地炫耀。我默默別過頭懶得理人，滿嘴都是葡萄，誰要回答這蠢問題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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